第四百五十八章 人生终究难回头，终究念旧

　　周成坐在了窗前，正在给安若用审阅模式修改最终的毕业论文。
　　雷仲的电话响起，周成便接通了电话，然后开了扩音问：“雷院长，还是因为小方的事情么？”
　　杨弋风与方云参与到了急诊值班之后，给周成减轻了很多麻烦。
　　最开始的时候，本来医院的人认为方云不足以胜任这个顶班，可等方云在临床上工作一段时间后，这样的闲言碎语就渐渐消散。
　　并且，已经有人盯上了他，认为周成这里已经有了杨弋风，就不该把方云这样的好手留下来。还有人忽略了方云的学历，直接要给方云带去科室里给编制。
　　只是当事人说不动方云本人，自然也说不动周成啊，所以就开始在其他地方旁敲侧击。
　　说来也是有点可笑。
　　“不是因为小方的事情呢，小方如今未毕业，我们肯定不好动，全看他自己的意愿。”
　　“不过小周啊，这个小方，若是能引进我们医院，是真的不错。我都打算，若是可以的话，我是不介意把他的待遇，提升到与你和杨弋风等额的。”
　　“这个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？”雷仲这么问了一声。
　　就怕周成有什么偶像负担，会觉得不公平。
　　“雷院长，这件事是医院和方云自己谈的，我肯定没什么想法的。不过雷院长，我要表态，若是方云愿意来我们医院工作的话，我拥有优先拉拢权！”
　　“毕竟再怎么，也是在我们骨科内部轮转，肥水不流外人田！”周成这么表态，然后又敲击了几个文字。
　　“好！”
　　“小周，你认为我舍得把这样的人才放出去啊，那你也觉得我的境界太高了。”
　　“你是不晓得，上一次你去魔都的时候，我这边悔恨的啊。”
　　“所以，这一次，我必须要提前出手了，况且小方能够得到你和杨弋风两个人的认可，证明他的专业实力的确非常不错。”
　　“就是在科研领域的话，他尚且略有弱项，你多带一带他。”雷仲笑着与周成打招呼。
　　方云的资质，不管是雷仲也好，甚至杨弋风都觉得惊为天人。
　　能够把手术复刻程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，目前他除了周成一个人，还没找到第二个，就连杨弋风与方云比，都稍逊一筹。
　　只是基础太差，家境不好，前期的储备也得当。
　　“雷院长，您这是有什么眉目了吗？小方表态了？”周成问。
　　方云是不是能够留在本院，周成都不太能确定，雷仲怎么突然说起来这话，这可是京都大学附属积水潭医院的研究生啊，他的师门在京都，他若是想留京都的话？
　　也肯定是可以的。
　　而且，雷仲现在知道周成的科研与专业是并行而重，是目前骨科主要支持的科研、专业领域的开拓人才，是不会轻易给周成这里塞人，然后为别人培养的。
　　自己的研究生和博士，就数量足够，若是能内部消化，培育更多人才，这才是相互促进的。
　　“小方没表态，不是还有小方的女朋友嘛。”
　　“小方目前孤身一人，若能在沙市安家的话，也挺不错的。”
　　“还有就是啊，小周，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来，是问下你，你能不能再给我去戳几个窝子啊？”
　　“比如说和协的周牧云啊，什么余横之类的，你之前和他们都是认识的啦？”
　　“如果你能戳过来的话，我们医院，可以开辟骨科六病区也不是不行啊。”雷仲的语气淡淡，说的话却不当人。
　　“或者实在不行的话，什么粟敏啊，罗云、彭鹏之类的也都可以。”
　　“嘿嘿嘿！”
　　周成闻言一愣。
　　雷仲这是在开玩笑吧？
　　彭鹏，那是和陆乾州打过正面交锋，稍逊下风的，而余横，则是中山医院的宝贝，再说什么周牧云，甄行。
　　这些都是之前周成在参加京都大学附属三医院的培训时，认识的小伙伴。
　　雷仲今天是发了什么疯，想要把这些人都招揽过来。
　　“雷院长，这个招人的事情，貌似是我们医院人事科的事情吧？况且，这都是我外院的学生，就这么直接接触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？”
　　其他人，周成并未再接触，但是就中山医院的余横，周成在魔都与他谈会一场之后，余横就能不靠周成后续帮忙地把课题进行下去。
　　你把余横给弄了过来，到时候中山医院的余秋化教授非得拿刀子来砍人不可！
　　雷仲却说：“这有什么？小周，难道现在没有人接触过你吗？”
　　“杨弋风也是这样，就我现在的一个学生，现在就去了华西医院工作。已经签约了，这些个狗篮子……”雷仲开始骂骂咧咧，略有些愤愤不平。
　　“常师兄已经找好工作了吗？”周成知道目前雷仲在读的博士研究生里面，最高年纪的家就是叫常礼潇的，只是听说他即将留院，怎么还和华西医院签约了呢？
　　“唉！”雷仲感叹一声。
　　“如今正好是毕业季，在这个时候，正是找工作的高峰期，不过比较好的苗子，我认识的，大部分都被人戳了去。”
　　“我就想着，要不预订一下！”
　　“哦，对了，小周，告诉你一个事情，你的罗师兄也毕业了欸。你知道吗？”
　　“还有那个楚含泊的，你要不打个电话问下他们的工作落实了吗？”雷仲这么问，反正就是捡着离谱的说。
　　“罗师兄？雷院长，你是说罗老师，他也要提前毕业了吗？”
　　“我没听说欸。”楚含泊，周成肯定挖不过来，但是若是罗云的话，周成还真有机会。
　　“对，就是那个罗云，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他见一面，其实我早就盯上他了，可不知道他在八医院蹉跎了那么久的时间。”雷仲张嘴就来。
　　周成此刻心神略有分开，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论文，便回：“可我听罗老师讲他之前给湘南大学附属医院投过简历，不是在初筛的时候，被学历筛走了么？”
　　雷仲闻言抿了抿嗓子，停顿不语。
　　呼吸也略重。
　　然后尴尬解释：“小周，那个时候，不是我还只是骨科主任，没有这个权限嘛。”
　　周成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好像讲的话有点太过于敏感，罗云当初找工作的事情，那都是多少年前了，现在再这么算旧账，的确不太合适。
　　“雷院长，那我给罗老师打个电话问一下，但是楚含泊师兄他们，还有余横他们的话，我就不好讲了。”周成明确表态，没特别地在雷仲面前卑躬屈膝。
　　每个人到了什么地步，还是要有审视的，到了这样的程度，仍然保持谦虚和谨慎，就太累，没到这样的层次，就倨傲和无所谓，就显得会太傻！
　　“行，那你先打电话问一下罗云！”
　　“哦，对了，顺便给你讲一下，我们医院今天的麻醉科，有两个硕士名额。”雷仲最后这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，就挂断了电话。
　　周成停顿住了手里的动作，看着电话。
　　雷仲这是在明示，让安若去报名啊，这两个名额，一个给外面竞争的，估计一个就是给安若定下来身份证的吧？
　　其实这样并不好、因为当初周成自己就深受其害。
　　当初八医院时，也传出了这样的消息，可？
　　周成也先未表态，自己不可能去主动叫停或者是拒绝安若工作的事情，到时候看安若自己的抉择吧。
　　周成把电脑合盖上，然后呼吸平顺了好一会儿，才给罗云拨通过去了电话：“罗老师，下午好啊？”
　　“周老师，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嘞？你不应该是忙着去搞课题吗？”
　　“面上基金，一人双标！全国今年仅此一例，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……”罗云就开始巴拉起来，略有些阴阳怪气。
　　周成忙说：“罗老师您就别挖苦我了咯，在我的心里，您永远是我的老师。”
　　“我是刚听人说，罗老师您打算毕业了？”周成问。
　　之前在与罗云交涉的时候，罗云是打算沉下心来，好好学习的，可现在？
　　当然咯，时过境迁。
　　自己的老师曾地纬退下，大师兄远走魔都九院，其他几位师兄们，也各在一方，如今楚含泊师兄也是毕业当即。
　　罗云在上无师门照应，同门无师兄弟相随，在外而言，如楚含泊这样的知己也要毕业离开，那么罗云自己，再继续待下去，也是有点索然无味了。
　　这没办法，人生滚滚红尘，总有离别。
　　交友甚多，最终能剩下的就那么几个。
　　“毕业了，准备找工作去了，是雷仲院长让你给我打的电话吧？”
　　“还真能有人惦记着我？”罗云略有落寞地发笑。
　　“罗老师，您和唐老师真的？”周成听罗云这语气，如此问。
　　“相识一场，有缘无分吧。”罗云回得无奈。
　　“我可能还是打算回八医院！”罗云紧接着说了自己的决定。
　　“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，有你和杨弋风在，我可难出头哦，就当一个小小的主任医师，混一辈子就算了。”
　　周成闻言，眉头一蹙：“罗老师，您当初不断激励我走出去，如今怎么又要自己回去呢？”
　　“若只是为了留在原点的话，我们都算折腾和奔波了。”
　　周成打算留八医院混吃等死的时候，罗云不断给他打鸡血，如今罗云博士毕业，随处可去的时候，怎么又会想到八医院呢？
　　难道他还不累么？继续要去那种比较小的医院打人情世故这张牌。
　　“兜兜转转而已，我觉得八医院也蛮好的啊。”
　　“而且这是蔡主任叫我过去的，我估计啊，蔡主任也不想去你们医院了，第一太卷，第二太累，第三，蔡主任他有自知之明了。”
　　“如今用也用过了，还不如就在八医院逍遥自在。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罗云说得轻松自在。
　　这一次来魔都，他与周成一起，与楚含泊一起，经历过了‘大激情’。
　　搞了肿瘤的大课题，还和楚含泊一起商量了其他的要事，然后还见证了自己大师兄从主任的位置退下，见证了自己的老师，颐养天年。
　　最终落下了自己的定位，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则罢，什么专家教授，什么拯救世人。
　　不过都是人生中职业的一种选择，养家糊口。
　　所有人最终都会回归成为老人，成为尘土。
　　而且，罗云出去与自己的母亲转了一圈，反而更加知道基层病人的人间疾苦。
　　如湘南大学附属医院这样的大型医院，层次太高，接触到的病人基本都是家里有点钱的，至少能够接受得了比较高昂的手术费用等。
　　可华国目前更大层次的病人，却是基层的病人，他们甚至没出过县城，老在那里，死在那里。
　　八医院作为城乡结合部吧，也有他的好，能够看到的病人层次更加复杂和丰富。
　　“罗老师，那您回来之后，我给您接风洗尘。”周成的语气正色。
　　罗云可以放下这么多，但是周成现在已经卸不下来了，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
　　到了这样的层次，周成觉得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这样的平台，才能够放开手脚，才足够他施展，八医院那里的平台太小了。
　　“可以，我还得一段时间就会回来。”罗云打着哈欠，略有些慵懒。
　　“刘奕平师兄去哪里了呢？”周成再问。
　　周成只知道刘奕平被下了主任位置之后，选择了辞职，但是下一步去哪里，周成还不知道定论。
　　“刘师兄啊，我也不知道，还没来得及问呢。”
　　“不过三师兄有邀请过我过去，但是我也不想去，那边也有点卷……”罗云的语气随意，可能是在躺平。
　　“罗老师。那您先休息啊。回来了，我们一定好好地聚一聚。”周成的语气也慢慢平静下来。
　　人生向前，终究难以回头。
　　像之前在八医院那样，与杜严军、张正权聊天打屁，与罗云、蔡东凡经常出去吃饭喝酒，热热闹闹的日子，终将是一去不复返。
　　现在各有各的事情，自己又忙得一匹，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程。
　　张正权也为自己的公司忙得不可开交，哪里有当年的那种安逸？
　　更何况，自己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，学生、师弟，还有科室，课题，值班任务，另外还有自己的家人，还有安若。
　　老朋友倒是有一个，他叫杨弋风。
　　新朋友也算一个，是方云……
　　挂断电话之后，周成望向了窗外，这是熟悉的沙市，却是陌生的房间和房间外的风景。